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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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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一凝被送進醫院檢查了一遍,沒查出任何毛病,只能歸咎於最近精神壓力太大,飲食不調。

第二天她來到片場,看起來已經恢覆如初。

今天補拍昨天沒拍完的鏡頭,一條過。

按理說接下來的任務是拍女主單人戲,喻子燃補拍完便可以回酒店休息,但他沒有,還流連在片場遲遲不走。

蒲一凝坐在化妝鏡前,一邊讓化妝師換妝,一邊瞥他:“你怎麽還不走?”

喻子燃已經換下了戲服,穿著風衣坐在椅子上:“蒲總敬業精神令人感動,我留下來觀摩學習。”

蒲一凝:“……”

兩人心知肚明,他是怕她再出什麽意外。

化妝師在場,她不好把話說太透:“我沒什麽好學習的,你有這個工夫不如回房多睡點覺,養精蓄銳。”

喻子燃:“我覺得我狀態挺好的。”

牛皮糖一樣趕也趕不走,蒲一凝只得放棄。

到了她拍戲的時候,他就真的端了個板凳坐在外圍看著。

中午放飯時間,喻子燃的助理推著一輛餐車過來:“燃哥請大家喝燉骨湯啦!”

大家聞風而動,紛紛圍了上去,嗅了嗅空中飄蕩的香味:“哪家的哪家的?”

“就是本地人都很喜歡去喝的那個老張家骨頭湯,他們家是私房秘方。”助理說,“天氣冷了,大家都喝了暖暖胃啊。”

“謝謝燃哥!”眾人嘻嘻哈哈地笑道。

喻子燃斜倚在墻邊,雙手插在風衣兜裏,朝大家微笑點頭。

待餐車前的人群少了一點,喻子燃親自去盛了一碗,遞到蒲一凝手邊:“蒲總不喝點?”

蒲一凝:“……”

周圍有人的目光瞟了過來,又迅速挪開。

她接過碗,低聲道:“你不要這樣,容易被發現。”

喻子燃:“你太不讓人放心了。我都後悔了讓你來了。”

蒲一凝斜睨了他一眼,吹了吹湯水:“我吃完你就趕緊走,不要站在這裏引人註意。”

“也行。”喻子燃退讓一步,“我去跟譚秘書說一聲,讓她盯著你點。”

蒲一凝:“……”

他親眼看她喝完了湯,吃幹凈了排骨,又吃了一點盒飯,這才肯離開。

他叮囑了譚秘書幾句,譚秘書雖然一臉莫名,但還是點了點頭。

待他走後,譚秘書略帶奇怪地問了蒲一凝一句:“蒲總,喻子燃怎麽這麽關心你啊?”

蒲一凝:“閑的。”

“是不是公司太縱著他了啊,我看他好幾次都對你指手畫腳的。”譚秘書有些不滿。

蒲一凝抽了張濕巾紙擦擦手,丟進垃圾桶裏:“我心裏有數,你就別管了。”

“蒲總你什麽時候這麽寬容……”她話說一半卡在了喉嚨裏,“你們該不會……?”

譚秘書越想越可疑。

“行了,收起你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,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。”蒲一凝說。

譚秘書哦了一聲,乖乖走了。下午好像要拍一場挺重要的獨角戲,蒲總大概是要醞釀情緒。

晚上,喻子燃正在桌前伏案翻卷,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
他打開一看,是蒲一凝的消息:五分鐘後我到你房間來。

他回:好。

看了看時間,果然早過了收工的時間,也該回來了。

他收起面前的卷子疊好,連同水筆一起丟進了抽屜裏。

五分鐘後,門敲響。

喻子燃開門,蒲一凝拎著一袋東西進來。

他詫異:“這什麽?”

蒲一凝把袋子放到桌上,拆開:“打包的火鍋。”

喻子燃目瞪口呆:“火鍋?”

“是啊,火鍋。”蒲一凝把一大盒煮好的火鍋湯拿了出來,丟給他一副一次性碗筷,“天氣冷了,吃點火鍋不好嗎?”

“不是……現在已經九點了。”

吃火鍋,他當然很高興,但是夜宵時間吃火鍋,也太不為自己的身材考慮了吧!秋冬季節最容易養膘啊!

蒲一凝:“一次而已。”說著就撕開了筷子的包裝。

喻子燃伸頭看了看,看見湯水裏紅紅的油花,不由震驚:“這是辣鍋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沒事兒吧?你,吃辣鍋?”

這個吃個酸辣土豆絲和辣雞翅都能被辣哭的人,居然火鍋點了辣鍋?

蒲一凝淡淡道:“我特意的。”

喻子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:“你怎麽了?心情不好?”

“沒有。我只是出戲有點慢,你知道的。”她結束前剛拍了一場克制隱忍的陰郁糾結內心戲,這會兒還在受殘餘情緒影響。

“這就是你點辣鍋的理由?”他完全無法想象接下來恐怖的畫面,“你不高興,就找我說話好了,不要這樣虐待自己。”

“我沒有虐待自己,我是在尋找一個調劑辦法。”她說,“我不喜歡過多地表達,最近壓力大可能也是因為我一直把事情憋在心裏不說。我聽人說,發洩情緒最好的方法是大哭一場。”

喻子燃:“……”

“硬要我哭,我哭不出來。所以我找了一個催化劑。”

喻子燃:“……”

他該怎麽評價呢,蒲總你真是好棒棒,要不要給你鼓鼓掌。

蒲一凝大概看出了他臉上流露出來的一言難盡,正色道:“我是認真的。”

喻子燃:“……嗯。”

他抽出筷子撥了撥火鍋,說:“那,那你吃吧。”

既然心意已決,他也不好再說什麽。反正就是吃個火鍋而已。

他夾了一筷肥牛,說實話味道不錯。

然後他看著蒲總夾起一片蘑菇放進嘴裏,瞬間,眼圈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,然後淚如泉湧。

喻子燃:“……”

他從冰箱裏開了一聽冰鎮果汁,遞到她面前。

蒲一凝艱難地把蘑菇囫圇吞下,喝了一口果汁,捂著嘴緩了一會兒。

喻子燃:“不吃了吧?”

結果蒲一凝一邊咬了咬舌尖,一邊又撥拉了幾下火鍋,夾了一片蓮藕。

喻子燃看她的眉毛都快結成一團了,眼裏紅成一片,邊吃邊哭,那場景要多淒慘有多淒慘。

“……”他心情覆雜地再開了一聽果汁。

“不用理我,你……你吃你的。”她一邊吸氣一邊說,還不忘抽張紙巾擦眼淚。

喻子燃深深嘆了口氣。

蒲一凝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對面吃辣像吃開水白菜一樣的喻子燃,頑強地堅持了下去。最初她的味蕾還能警告她這是辣,到後來味蕾直接陣亡,她只覺得嘴裏都失去了知覺,吃什麽都一個味道,淚腺有如壞了的開關,眼淚刷刷地淌,鼻子裏也堵堵的。

垃圾桶裏已經堆了一大團用完的紙巾。

她活這麽大,從未哭成這樣。

而隨之而來的,是排山倒海般的負面情緒。

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花園裏玩,被樹枝劃了手,流了血,一路哭著跑回家,父親不在,她就去找母親,結果母親在畫畫,隔著房門罵了她幾句讓她不要吵,她哭到打嗝,最後是保姆阿姨把她飛快抱走處理了傷口;她想起孟霆女朋友來劇組探班那天,她晚上一個人在房間裏抱著膝蓋默默流淚,但沒流幾滴,就強行被自己忍了回去,她反覆告訴自己,不值得為那樣的人傷心,於是把嫉妒憤怒難過統統打包,丟進了情緒的角落封存起來;她想起在國外讀書的最初,她被全班孤立,看著其他人都有朋友,她咬了咬唇,把眼睛閉了一會兒,再睜開時已經恢覆了正常;她想起自己收購正銘,空降嘉令時,那些背地裏的議論和指點,她聽到了,卻裝作沒聽到,繼續雲淡風輕地上班;她還想起厲蟬衣,她與她現在悲喜共情,那是個殺手,習慣了打落牙齒和血吞,再深的感情,也只掩藏在那張平靜皮囊之下。她不能大笑,不能大哭,所有情緒內斂在心裏,纏成一團亂麻,繼而在心底瘋長起來。心底越亂,厲蟬衣便越冷淡。

可是,她憑什麽不能大哭,不能大笑?

她是蒲一凝,又不是厲蟬衣!

她是蒲一凝,又不是誰的傀儡!

她難道生來就是這樣的嗎?不是啊,不是的啊!她把自己打磨成了圓潤的卵石避免傷害,又鉆進了角色的殼子裏一蹶不振,可那些都不是她啊!

她已經活到這個地步了,為什麽要要被別人所困,又為什麽要被自己所困?

唐映雪說做人要及時行樂,從心所欲。她喜歡和她做朋友,大約也是因為有點羨慕這樣恣意的生活吧。

她忽然擡起頭,盯住了喻子燃。

喻子燃的筷子僵在半空:“你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就見她猛地抱住了他,一口咬在了他的頸上。

喻子燃手一抖,筷子連同豆芽一起掉在了桌上。

她這一口,是用了狠勁咬的,他痛嘶一聲,臉部肌肉都變了形。

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到他肩膀上,他不敢亂動,只能忍著劇痛,試探著拍了拍她的背。

“沒、沒事啊……沒事……”他有些無措地哄著。

蒲一凝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背,終於松了口。

喻子燃齜牙咧嘴地拿起鏡子一照,看到一個清晰的雙層牙印,還帶血絲的。

“……”

她坐在他腿上,額頭抵著他的肩,哽咽道:“你……你讓我哭完……”

“好好好,你哭你哭,隨便哭。”他順手又拆了一包紙。

她哭得一點都不安靜,抽噎聲極大,仿佛是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出來了。

喻子燃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麽,竟然真的能吃著吃著就哭成了這樣。

他正想著冰箱裏還有沒有冰待會給她敷敷眼睛,就忽然聽到外面一陣敲門聲。

“燃哥?燃哥你幹啥呢?”助理在門外道,“我怎麽聽到有女人在哭?”

喻子燃:“……”

蒲一凝瞬間止聲。

喻子燃連忙寬慰她:“沒事沒事,你接著哭,啊。”

他揚聲道:“我看電視呢,怎麽啦?”

“哦,沒什麽,我就是路過,好像聽到有聲音問一句。”助理說,“你繼續看吧,我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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